身在京師,天子腳下。哪怕是宋香這樣的閨閣女子,也多少知道一些國朝大事。
大都督得永祿爺親授真?zhèn)?必能庇佑我大晏子民。
宋香說起趙胤,滿臉都是水潤的粉紅。前些年,趙胤跟隨永祿爺自南邊打了勝仗回來,從順天府長街經(jīng)過,引萬人空巷,宋香也曾去圍觀,雖隔得太遠沒看清趙胤清顏,但一顆少女心早已亂了分寸。
爹,你幫我打聽打聽,要是大都督身邊要人伺候,我甘愿把自己發(fā)賣了,給他做奴婢去。
宋長貴臉一黑,拉得老長,王氏卻笑了起來,對宋香偷銀子的怨懟少了些。
他爹,香兒有這樣的志氣,你便打聽著些。在衙門里當了這么多年差,多少有個能說上話的人吧噫,對了,你不是剛跟錦衣衛(wèi)做事去了嗎
你給我閉嘴。
宋長貴是個溫和的男人,很少發(fā)脾氣。
王氏一愣,當即就委屈得紅了眼。
我又怎地了香兒今年都十五了,你做爹的不替她打算,我當娘還不能嗎難道香兒也要像阿拾那樣在家做老閨女不成
說到阿拾的婚事,宋長貴臉色就難看。
他覺得是自己做仵作操賤業(yè)連累了妻兒,愧對阿拾的親娘,愧對阿拾,也愧對王氏和小女兒。
老老實實找個好人家才是正經(jīng),沒有做貴人的本事,少想歪路子。
沒出息。王氏看他軟了聲音,又潑辣起來,本朝又無規(guī)定,王侯將相不能娶民間女子。我香兒生得這么好,怎么就不能做都督夫人了
宋長貴看一眼兩個女兒。
若說長得好,還是阿拾隨了她娘,長了個好模子。
不要再想這些有的沒的。
宋長貴視線落在那錢袋上,嘆口氣換話題。
你明日天亮,趕緊地買些米面回來放著……若是還有體己錢,也一并拿出來用了,以后我再補給你。
哪還有什么體己錢,也不知被哪個油老鼠偷去了。
王氏摸著錢袋子,瞪了宋香一眼,又唉聲嘆氣。
這點錢,能買多少米都不夠一家子嚼幾天……
宋長貴道:能買多少是多少吧,若真打起來,口糧得先緊著軍營,到時候即便能買,怕也不是這個價。
宋香癟嘴:爹,你就別操心了。咱大晏有大都督在,誰人敢來找死
宋長貴動了動嘴皮子,想說點什么教訓(xùn)女兒,還沒出聲,時雍就站了起來。
我吃飽了。
她轉(zhuǎn)頭走了。
宋長貴發(fā)現(xiàn)她小臉蒼白,似是有些不妥,跟著站起來。
阿拾,你是不是身子不爽利要不要去找郎中……
不用,只是有點累。
時雍進了北面的柴房便將門緊閉,坐在床上。
思索片刻,她正準備把玉令圖案拿出來,宋長貴來敲門了。
阿拾。
時雍抬抬眼皮,縮回手:進來。
門開了,宋長貴看著坐在那里的女兒,眉眼清冷,眼神淡然,一瞬間忽然恍惚,仿佛這個不是阿拾。
聽說你剖尸了
嗯。
你說張家九口都不是死于蛇毒
嗯。
宋長貴沉默片刻,你為何要撒謊
時雍抬頭看他。
這個仵作對他自己的判斷看來相當自信。
事實就是這樣呀。時雍低笑一聲,那懶懶的聲線落入宋長貴的耳朵里,更覺得與往常的阿拾完全不同。
阿拾說話,從來沒有這樣的清伶婉轉(zhuǎn)。
爹,知道得太多秘密,是會掉腦袋的。x